《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》碑（以下简称：《按晋约言》碑）刊刻于明万历四十二年（）正月吉旦，由时任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文，并下发至晋省各州县的一篇关于“训廉谨刑”的训诫文章。碑文名为“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”，其中，“直指”即：朝廷派到各地的巡视官员，汉代曾称直指使者，“按晋”即巡按于山西。全文主要分为两大部分，一为训廉，一为谨刑。训廉部分主要是教诲山西州县各级官吏从政须务廉，切莫贪赃枉法、玷污名节；谨刑部分主要是告诫山西州县各级官吏严禁滥施酷刑，谨记以民为天、爱民如子。
整篇《按晋约言》以情论理，以理晓义，既有对官员的谆谆教导、训诫提醒，又体现了以人为本、爱民为民的高尚情怀，言词恳切，发人深省，爱民之心溢于言表，高尚节操跃然纸上，可谓字字珠玑,句句箴言,段段入心。全文旨在训诫下属官员廉洁从政，谨防出现“政以贿成，贪以酷济”的局面，全文语意深沉，气势浩然，于今“清廉山西”建设仍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和可借鉴之处。
笔者通过多方探寻、搜集，《按晋约言》碑在山西全省目前仍存有五处，除保德一处为州志记载外，其余四处均可找到碑石原件及拓片，分别为临晋（今临猗县）一块、黎城一块、曲沃一块、泽州一块，其中，州级一块、县级三块。
一、黎城《按晋约言》碑全文
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
今朝廷辖束有司，贪酷有禁，载在《总约》，字字斧铖，宜人知涤虑而毖后矣。乃今各州县掌印官，志趋清莹，心地慈祥者，固自有人；乃有朘剥民膏，草菅民命，政以贿成，贪以酷济者，往往可屈指数也。
岂知民之一丝一缕，皆民之命也。为民牧者，奈何通暮夜之金，重科罚之条？既滥准词状以明攘之，又批发衙官以阴撄之，百般巧取，一味渔猎，令茕茕小民，家室破碎，无论污蔑名节，玷辱官常，清夜扪思，於心忍乎？无论机关败露，身名俱丧，捆载而归，宁常享乎？恐鬼神忌盈，亦阴瞰其室矣。兴言及此，热肠冰冷，欲念全消矣。凡按属有司，宜猛然思，憬然悟矣。
又刑者，不得已而加之民者也，用以明国法。杀一人正所以懼千万人，杀之实所以生之也。犹且体天地好生之德，广皇上钦恤之仁，不忍尽法以掩恩。况用以逞威渔利，则敲骨锥髓，总是私意。上干天地之和，下造子孙之孽，端由於此矣。独不思死者不可复生，绝者不可复续，人谁不爱其性命，又谁不爱其肢体发肤？吾为民父母，奈何淫刑以逞乎？今后各有司，非人命盗情捱刑不吐者，不得一概滥用夹拶，致伤民命，违者定以酷论。其佐贰首领，尤不许轻用夹拶。重大事情应夹拶者，呈堂官亲问。如有私置擅用，掌印官之不能钤制佐领，可概见矣，定以罢软论。
以上言贪言酷，总是常谭。本院窃思天理良心，总不外此，愿有司其深思之。牌行司道，转行该府，刊成一帙，转发各州县，置之座右，触目警心，未必非相成之一助也。若贤有司，则固真清真慈，追踪前哲，无庸本院啧啧矣。
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发
黎城县知县毛学曾勒石
万历四十二年正月吉旦
二、现存《按晋约言》碑简介
（一）黎城《按晋约言》碑
明万历四十二年（）正月吉日勒石，原立于黎城县衙大堂，年县衙大堂毁，现存黎城城隍庙（黎城县文博馆），碑抹角首，额题小篆“按晋约言”四字，剔地荷花纹边饰，底边刻圆瓣仰莲纹。碑高、宽98厘米，碑文楷书，全文19行，满行42字。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发，黎城县知县毛学曾勒石。康熙版《黎城县志》卷之二职官第五页载：“毛学曾，孝廉（举人），階州（今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）人”。
（二）曲沃《按晋约言》碑
明万历四十二年（）正月吉日勒石，原立于曲沃县城靳家衙，现存曲沃中学。碑圆首，碑高、宽67、厚19厘米，碑座稿85、宽42、厚30厘米。碑文楷书，全文16行，满行52字。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发，曲沃县知县何承祚勒石。康熙版《沃史》卷之一第二十四页载：“（万历）四十年六月，何承祚来任”。乾隆版《新修曲沃县志》卷二十六职官第四页载：“何承祚，陕西泾阳人，进士，（万历）四十年任”。
（三）泽州《按晋约言》碑
明万历四十二年（）正月吉日勒石，原立于泽州府衙，现存泽州县金村镇府城玉皇庙。碑圆首，额题小篆“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”十字，祥云纹边饰。碑高、宽85、厚20厘米，碑文行书，全文16行，满行60字。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发，泽州知州王所用勒石。雍正版《泽州府志》秩官志卷三十五载：“王所用，字宾吾，河南怀庆河内（今河南省沁阳县）人，进士”。
（四）临晋《按晋约言》碑
明万历四十二年（年）正月吉日勒石，原立于临晋县衙，现保存于临猗县博物馆。碑为长方形石碣，卷草纹边饰。碑文结字精紧内敛，运笔平正稳健。碑长95、高71、厚15厘米；碑文楷书，全文31行，满行22字。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发，临晋县知县杨名显勒石。民国版《临晋县志》卷六职官谱第九页载：“杨名显，富平举人”。
（五）保德《按晋约言》碑
原碑现已不存，仅在康熙版《保德州志》卷十艺文上第十六页中找到相关记载，该州志由保德知州王克昌主修，监生殷梦高编纂，州志中收录的文章名称为《训廉谨刑约言》，署名巡按李，全文22行，满行22字。
三、现存《按晋约言》碑考释
笔者通览五篇《按晋约言》全文，发现存在诸多异同之处，在此与各位读者共同探讨。
（一）从碑文字数来看。五篇《按晋约言》中，以黎城和泽州《按晋约言》字数最多，均为字，而其余三篇均在字左右，主要原因为黎城和泽州《按晋约言》碑在正文的最后一段，均刊刻有55字的贯彻《按晋约言》的要求，而其他三篇则无此段文字，笔者猜想，此篇《按晋约言》的原创及书写地当为晋东南州府，而晋省别处的碑文都是由此而转发。该段文字内容为“牌行司道转行该府，刊成一帙，转发各州县，置之座右，触目警心，未必非相成之一助也。若贤有司，则固真清真慈，追踪前哲，无庸本院啧啧矣！”此段文字主要是强调将此《按晋约言》发送至晋省各州县衙署，希望全省官员可以像座右铭一样时时警戒，处处谨慎，事事笃行。
（二）从碑文内容来看。五篇《按晋约言》中，有六处字词刊刻存在区别。一是临晋《按晋约言》碑刊刻为“志趋清荣”，其余四块均刊刻为“志趋清莹”；二是泽州《按晋约言》碑和保德州志记载为“以阴攫之”，其余四块均刊刻为“以阴撄之”；三是《保德州志》记载为“逞威渔猎”，其余四块均刊刻为“逞威渔利”；四是临晋《按晋约言》碑刊刻为“敲骨吸髓”，《保德州志》记载为“敲骨追髓”，其余三块均刊刻为“敲骨锥髓”；五是泽州《按晋约言》碑和《保德州志》记载为“滥用夹桚”，其余三块均刊刻为“滥用夹拶”；六是临晋《按晋约言》碑刊刻为“惧千万人”，其余四块均刊刻为“懼千万人”。上述六处字词虽然存在区别，但是总体意思一致，部分字词在古代是通用的。
（三）从碑文落款来看。五篇《按晋约言》中，除《保德州志》为雕版刻印志书外无落款外，其余四块均以“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发”“万历四十二年正月吉旦”署名，只是“勒石”人分别为：“黎城县知县毛学曾”“曲沃县知县何承祚勒石”“临晋县知县杨名显勒石”“泽州知州王所用勒石”。《明史·职官二》记载：“十三道监察御史，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，或露章面劾，或封章奏劾……在外巡按，巡按则代天子巡狩，所按籓服大臣、府州县官诸考察，举劾尤专，大事奏裁，小事立断……”由此可见，巡按御史虽然位低权重，但是却能够对地方官吏定罪和罢免，所以当时的晋省各地官员对于这位品秩虽低、但权限广，知府以下均奉其命的监察御史还是有所忌惮的，纷纷勒石警示，以昭世人。
保德州志按晋约言
四、碑文作者李若星
李若星，字紫垣，河南息县在城里人，从小熟读经史，深受儒家经典影响，明万历三十二年（）中进士（嘉庆版《重修息县志》卷之四选举第三页载“万历甲辰杨守勤榜一人--李若星，任武强知县，仕至兵部左侍郎、督察院右佥都御史”），历任武强县(今河北省武强县)知县，真定府（今河北省正定县）知府，以廉洁品德和超群才干，为朝廷所器重。万历三十八年（)提升为朝廷侍御史，万历四十一年（）以御史职出任山西巡按，最后官拜吏部尚书。因功，赐蟒衣（朝服)一袭，其子李延爵世袭锦衣卫指挥使、李延绪官生任南京太常寺典簿、李延禧官生。
李若星一生不畏强权、藐视权贵，忠耿正直，清廉为官，以廉洁品德和超群才干让当时权宦畏惧。他在山西任职期间，撤销征税使臣、减轻民负、政简刑轻，风气凛然，他严格要求自我，始终秉持儒家理念，勤政爱民，清正廉洁，写下了流传千古的《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》，“岂知民之一丝一缕，皆民之命也”，充分体现了一名有良知的士大夫爱民为民的高尚情怀，言辞恳切，发人深省，被当时山西民众赞誉为青天包拯。
河南省息县城内曾为他立有六座牌坊，这种待遇足见息县百姓对他的推崇。据嘉庆版《重修息县志》卷之二坊牌十六页载：“天宠坊--东街为进士李若星立；琼林坊--东街为给事中李若星立；清卿坊--东街为大理寺卿李若星立；亚卿坊--北街为大理寺李若星立；开府坊--北街为巡抚李若星立；中枢坊--北街为少司马李若星立”。而如今，息县人民为纪念李若星，还专门修建了李若星大道。
作者简介：陈阳，山西平陆人，现供职于山西省农村信用社，85后古建筑爱好者。
来源：太原道
发布：中国经贸融媒体中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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